雲南咖啡狂飆這三年:大玩家和新勢力的深山博弈。

本文首發於雲財財公眾號,歡迎關注收看更多財經故事

雲南咖啡狂飆這三年:大玩家和新勢力的深山博弈。

來啊,一起造作啊

劉明輝堅持要我去一趟普洱,去看看咖啡精品莊園長什麼樣,去面對面深度聊一次。

中國咖啡發展史的六個裡程碑,劉明輝參與了五個。

他覺得,自己能代表雲南咖啡說些話,以消除世人對雲南咖啡的部分誤解,以及闡明近兩年雲南咖啡狂熱背後的真相,和未來的走向。

某種程度上,雲南咖啡就是中國咖啡的代名詞,見證和經歷了行業四十年潮起潮落、並做出中國第一精品咖啡莊園的劉明輝:

的確有這個資格。

4月的第二個周末,從昆明到達普洱後,再往江城方向驅車70公裡就到了劉明輝的愛伲莊園。

他和我從傍晚聊至深夜,第二天又花了半天開著車帶我一片樹林、一座山脈地講解,比如世界咖啡博覽園、雨林咖啡、世界咖啡基因庫、環境可持續,還告訴我以後這十平方公裡的山谷會變成什麼樣。

在去普洱之前,我已經和好幾位咖啡創業者好好聊了聊,大家都能感受到行業的熱度。

他們為之欣喜,但:

都比以前更清醒。

多年前,雲南咖啡曾有過一次幻覺,資本不合時宜的發力和部分企業不合時宜的膨脹,讓雲南咖啡墜入過冰谷。

這次,狂熱又來了,裹挾而來的還有巨大的輿論漩渦,比如香精豆。

受訪的人對此都表示了極度的憤慨,認為這是一次由利益集團操控而做的文章:

一句話就把雲南咖啡業幾十年的努力抹殺了?

他們不否認會有一小撮人尤其是中間商會幹這種事,但這並不能代表雲南。

在這次調研中,財哥還從雲南的從業者們身上看到一個令人驚喜的信號:他們接受這個市場的多元化,且越來越清楚自己未來要走什麼樣的路,而不是簡單地迷信速度和資本的力量,也不被『定價權』這三個字所迷惑和困擾。

這個行業正在迎來:

一次集體的意識覺醒。

財哥也聯系了雀巢、星巴克、瑞幸、Manner等大品牌總部,不過對方均以不方便發聲為由婉拒。

寫之前,我看了看錄音記錄:4萬字。

為了盡可能展現全貌,我會將本次深度調查分為成三篇來發。

第一篇是《雲南咖啡狂飆這三年》,勾勒出目前雲南咖啡品牌混戰的格局;第二篇是《雲南咖啡的覺醒年代》,講講雲南咖啡的未來發展之路;第三篇是愛伲咖啡董事長劉明輝的專訪,他會從時空的角度講述雲南咖啡的發展階段,和愛伲這麼多年的經營心得。

王小波在《黃金時代》裡說,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,人一天天老下去,奢望也一天天消逝。

被錘過的雲南咖啡,這次會不會開始生猛下去?

1

李文定明顯感覺到雲南咖啡豆的價格上漲,是在2020年。

他在一年前開了自己的門店,名叫OSIECOFFEE,專做精品咖啡。

過去兩年,他去產區收購咖啡豆有兩個深刻的感受:價格越來越貴,雲南咖啡豆的品質越來越好。

他告訴財哥,今年新產季的豆子收購價比去年漲了20%,去年又比前年漲了10%以上。

其中,商業豆《高山豆》單價正常在每公斤32塊左右,現在同品質的豆子成交價在36~37元;精品豆的價格更高,平均60~70元/kg,高的到一百多。

這幾個月正是雲南的新產季,他去年采購的雲南豆已無餘量,今年還沒拿到貨:

莊園那邊訂單都在排隊。

他的采購渠道分國內和國外,他的獨立咖啡門店以精品咖啡、創意咖啡為主,國際采購量占到80%左右,基本都是精品豆。

售賣的三十幾種豆子裡,有五六種是雲南豆。

從采購量來說,每一年雲南豆的采購在七八噸左右,基本都是普洱、版納方向的。

他很清楚,相比起國際精品豆,雲南同類產品的風味和品質還是處於一個中下遊的地位。

但今年他還是考慮增加一兩種雲南豆的系列特調,烘焙坊那邊:

也會考慮往雲南豆的方向走。

李文定為雲南咖啡出現的好勢頭感到開心,而且他還覺得,在品質得到很大提升後,雲南豆的價格並不完全跟隨國際期貨價格波動,在局部領域已經:

有單獨的定價權了。

隻是由於之前香精豆的負面輿論,加上行業裡有少部分人把雲南豆的價格抬到虛高,他在采購上會更精細和謹慎一些。

他願為品質買單,而不是熱度。

雲南咖啡成為資本的寵兒始於2020年前後,幾大因素的集中發生把雲南推向了舞臺中央。

比如疫情疊加俄烏戰爭導致的物流壓力,巴西種植區大面積霜凍和幹旱,進口咖啡豆價格上漲,雲南咖啡豆質量的提升等等:

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。

在世界咖啡這個朋友圈裡,從來都有一條完整的鄙視鏈。

就等級而言,去埃塞俄比亞采購的瞧不上去哥斯達黎加的,去哥倫比亞的瞧不上去巴西的,去雲南的基本就不說話了。

就產量而言,巴西、哥倫比亞、哥斯達黎加、埃塞俄比亞才是重中之重,雲南產量排名第12,占全球總產量1.4%——這個占比也基本反映了中國咖啡在全球的地位。

按劉明輝的話說就是,雲南的咖啡就算沒了:

全球市場也不會眨一下眼睛。

但疫情把一切都折疊到了雲南。

作為生產者,普洱曼箐咖啡莊園主理人張曉蕓比李文定的感受更深一點。

她告訴財哥,前幾年才開始做爭鬥賽的時候,按照國際評級標準,雲南能上80分的豆子都算是很好了,去加工廠都是自己帶咖啡喝,廠裡的咖啡不怎麼喝得下去、品質和烘焙水平都不過關。

但現在一個最直觀的變化是,在工業園區隨便找一家粗加工廠,都感覺不錯:

都可以喝了。

她認為,除了加工的方法提升和更用心之外,人才也越來越多。

這也替代了之前很多用來的做拼配的低質進口豆,和很多優質進口豆一樣,現在的雲南豆拿來做單品已完全沒問題:

甚至有些客戶主打雲南。

因為很多精品雲南豆比進口的貴,以前有用雲南豆冒充進口豆的現象,但現在打雲南豆品牌已很有市場。

整個雲南產區的品質都在提高,雖然不敢說遭遇哄搶,但至少不愁賣,無非是賣什麼價、賣給誰而已。

2

被瘋搶的主要還是精品咖啡豆。

雖然普通豆子也賣得好,但相對於前者來說,這個領域各品牌選擇的餘地顯然更大。

在此前提下,以張曉蕓為代表的莊園主,在賣給誰的問題上,選擇了平衡。

按她的話說,希望大客戶能跟她保持每年的連續采購,比如像雀巢、Manner、雲南農墾這類大企業。

不過度向某一家企業傾斜,被她視為一種良性的合作。

比如有企業一口氣要跟她采購七八十噸,她隻能拒絕,因為確實沒那麼多,選擇的分配方式是:

你10噸,他5噸。

不同於在城市的貼身肉搏,在產區,品牌的競爭更暗藏殺機。

雀巢和星巴克一直都是雲南產區的主要收購者。

數據顯示,最近幾年,雲南產區年產量約在11萬噸上下,雀巢和星巴克兩家的收購量就占約1/5。

雀巢曾公佈其采購量為每年8000~10000噸,張曉蕓給出的數字是10000~15000噸,特別是在整個雲南產區都依靠它的時候。

隻是最近兩年隨著其他同行的殺入,雀巢才下調了收購量:

因為它還有其他收購來源。

而據業內人士估計,星巴克采購量在7500~8000噸。

雀巢第一、星巴克第二的局面暫時無人撼動。

新勢力正在快速崛起,蜜雪冰城、Manner、瑞幸采購數量都已飆升至1000噸以上。

還有一些隱藏在水下的企業也在悄悄深入產區,比如伊卡姆、路易達孚和外省部分國企,采購量也都不小,隻是沒前面那些品牌高調。

大家都以雀巢的收購價為基準線,根據各自的情況,或上或下地搶貨。

做精品咖啡的品牌采用的策略是加價,但品質要比雀巢的好,瑕疵率要求也更高。

還有一些品牌雖然出價比雀巢低,但不要求像雀巢那樣必做杯測。

這意味著,只要你的豆子長得還行:

哪怕部分有點黴味都沒關系。

但今年過完年後出現一個變數:雀巢突然在3月提價,大家都被殺了個措手不及。

張曉蕓算了算,雀巢的每噸咖啡收購價基本上增加了兩三千塊,一下就拉開了跟Manner、蜜雪冰城這些品牌的差距。

有知情人士說,此次采收季《2022年11月-2023年3月》初始,雀巢咖啡給出的價格是30元/kg左右,但沒人願意把咖啡豆賣給它,春節後,雀巢隻能將收購價不斷拉高。

在這種趨勢下,雲南咖啡生豆也出現了歷史最高價:

37.81元。

雀巢依然是強勢的。

張曉蕓說,在這之前,雀巢和她們簽訂的協議都是三年期,如果每三年不能交付一批豆子,就會終止合作。

在這期間,雀巢不幹涉張曉蕓們跟其他企業的合作。

但這三年,她都要控制好銷售節奏,以保證給雀巢的供應。

從她自己的感覺而言,雖然表面上各品牌之間的搶購大戰充滿火藥味,但私下裡並沒有那麼劍拔弩張:

大家都還蠻熟的,也會互相溝通。

價格多少、買家和賣家是誰,幾乎都是透明的。

隻是相比往年,今年有一個比較大的變化:

你剛下了訂單,立馬就會有人來加錢搶單。

深層次原因是供不應求。

農作物不像工業品,咖啡就算增加種植,最快也得三四年才能有產出,在這之前,急也急不來。

這種情況下,各大品牌商隻能選擇從全球其他產區補貨。

張曉蕓以蜜雪冰城為例,在上一個產季,蜜雪冰城在雲南可能就采了2000噸左右,這個數量隻夠它在部分門店推咖啡。

大家都在加大采購量,國內不夠,就去巴西、越南等地采購。

這就涉及到一個采購方式的問題。

據了解,各咖啡品牌的收購策略大致分為三種:設站收購、委托中間商,或與大農莊展開合作。

像雀巢和星巴克這類大玩家手法一致:在產區長期派駐團隊,在當地進行覆蓋廣泛的農藝培訓,並常年設站收購。

雀巢派出的團隊在雲南工作35年,是雲南咖啡產業的奠基者。

星巴克自2012年建立了種植者支持中心。

兩家公司的培訓各自覆蓋了數萬農戶。

這種方式雖然成本巨大,但在產量和質量的控制上擁有很大優勢,能夠最大程度上確保供應鏈的穩定。

這兩年在一二線城市備受資本追捧的Manner,也介入了供應鏈前端。

據了解,雲南豆占Manner咖啡生豆總采購量比例達30%以上。

公司自2015年創立起就開始采用雲南咖啡豆,2019年在普洱孟連正式設立收購站。

蜜雪冰城也在雲南建立了咖啡種植者支持中心,還與孟連縣的咖農簽訂了保底收購協議。

瑞幸不直接收豆,而是在雲南委托『代理人』,這個人可能是咖啡培訓講師,也可能是企業或其他角色。

他們按照瑞幸的收購標準行事。

在瑞幸的供應鏈中,雲南咖啡豆隻占不到10%,進口豆尤其是巴西豆才是絕對重心:

每年進口1.5萬噸是平均數。

除了張曉蕓,其他幾位普洱的朋友也都跟財哥說,樂見這種品牌之間的競爭。

一位朋友說,以前是雀巢說不收,大家都完蛋。

現在是雀巢收不到,它必須得提價,然後國內的這些品牌已成長起來,完全可以消化雲南產區的咖啡豆。

李文定也認為外來新勢力的介入,除了會增加雲南咖啡熱度外,也是在實打實地幫助咖農提高生產技術,這會進一步提升雲南咖啡的品質。

他告訴財哥,其實雲南大部分咖農甚至都沒有喝過自己種植的咖啡,隻是把它當成一個農產品去交易。

張曉蕓認為,這種盛況可以持續至少幾年。

一是漲價動力還會持續存在,如巴西的霜凍和幹旱、埃塞俄比亞內戰導致產量銳減,包括咖啡在內的全球大宗商品期貨價格都在上漲;二是由於全球氣候變化,能產優質小粒咖啡的產區越來越少,但全球對咖啡的消費量卻一直在上升,位於黃金種植帶上的雲南尤其是普洱:

會因此受益。

3

雲南咖啡的整體向好之下也有內卷,品牌之間相互卷,產區內部也存在低水平的卷。

馬光是去年才入局的新人,之前他在廣告設計行業裡卷。

作為95後,加上職業讓他很難有時間和閑心泡茶,從2018年參加工作開始,他慢慢習慣了用咖啡來抵禦深夜加班的困意。

接觸久了之後,他漸漸變成了一個咖啡發燒友,直到去年,他創立了自己的咖啡品牌——今朝在野,找的是保山產區供貨。

過去一年教會他很多東西。

之前他單純地以為自己找個好的產區、場地、烘焙廠,直接做個品牌就可以銷售。

但後來發覺,這個行業:

卷得特別厲害。

內卷的程度還是超出他的心理預期。

他最開始想的無非就是你一公斤咖啡豆賣個30、我賣個28,而現在大家為了搶占疫情放開後第一波紅利,有些小農戶和商家基本是不計成本地廝殺。

他覺得,如果這樣做,隻能讓中國消費者越來越覺得雲南沒有什麼好咖啡:

那雲南咖啡如何發展?

李文定則擔心另外一方面。

他預料到資本的進入會導致今年的市場狀態比較混亂,而且這種卷主要集中在飲品化咖啡品牌身上。

雖然這有助於更快速地培養消費者喝咖啡的習慣,但也容易讓大家對於咖啡的理解有所偏移。

他認為,咖啡被很多連鎖品牌過度飲品化之後,消費者對於咖啡本身的要求會越來越低,裡面加的東西也越來越多,但事實上:

咖啡,不是這樣喝

不過他也接受這種二元的存在,精品咖啡畢竟是偏小眾的東西,需要時間。

馬光能夠感覺到公眾對精品咖啡的接受度在慢慢提高,他和他身邊喜歡喝咖啡的朋友都知道:

好多奶茶店,做咖啡都去奶茶化了。

他認為,年輕人的消費尤其是思維正在升級,覺得喝奶茶沒有喝咖啡健康。

以前一年可能喝個三五杯精品咖啡,現在一年要喝個幾十杯。

那麼下一個問題來了:

在各大資本和連鎖品牌的廝殺中,雲南咖啡如何擺脫所謂的定價權困境,走出屬於自己的特色之路?

請看下周一推出的《雲南咖啡的覺醒年代》,聽聽劉明輝、李文定、張曉蕓、馬光等業內人士的思考結論。

涓涓細流,正在匯集成河。

部分資料參考來源:中歐商業評論、快消FBC

雲財財出品
未經授權 禁止轉載轉載請微信聯系『雲財財《yuncaicai2022》』